(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师父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有个现场让我去跑一趟,并嘱咐我:“带着小武他们两个。”
我去换衣服的工夫,唐文熙和武华飞两个人已经准备就绪。他们两个是组里新来的同事,一个是痕迹勘验,一个是法医,刚完成封闭的岗前培训。
我看了一下,任务现场在某个小区内,受害者疑似坠楼死亡,案情还不明确。我们得先去调查死因,以此来确认案件性质。
抵达了现场后,辖区派出所的同事们已经封锁了现场,他们是20分钟前接到了的指派抵达的,到来时人已经死亡。
初步走访,死者就是小区的住户,名叫于浩洋。按照身份证上的信息,他34岁。他们刚打电话查了一下他的户籍,于浩洋单身离异,还有一个女儿。他们正在想办法联系他的前妻和家人。
至于死因,有目击证人看到他坠楼。
我接过笔录看了一眼,目击者是一位大娘,住在小区一楼。她正在家收拾家,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以为是楼上往下扔垃圾,出来看了,发现是个人,马上就报了警。我隔着隔离带蹲下查看尸体,他头颅下方的地面有大片血迹,因为室外温度很低,已经结冰。
我招呼同事过来赶快照相。
回头看了一眼唐文熙他们两个,他们望着尸体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我起身问道:“高坠死亡一般有几种可能?”
武华飞回答:“意外、自×和其他犯罪相关。”
然后我看着唐文熙,“现场勘验的步骤呢?”
唐文熙尴尬地笑了笑,“不就是勘验吗?找找脚印指纹,看看他是不是自戕的。”
我没吭气,又看向了武华飞。
“第一是了解案情。第二是分析高坠死亡现场是否具备高坠的条件。第三是高坠死亡的现场勘验。”武华飞回答道。
“重点呢?”
“起坠落点。”
我笑道:“你们的理论都没问题。我补充一句,咱们做勘验的去了任何现场,都要想办法避免先入为主的猜测死因。就比如这个案子,在没有全局勘验完成之前,不可以有猜他是自×的想法。不然,会主观上干扰你们搜寻证据的方向。以后类似的死亡案例,比如溺水、机械性窒息、电击、自×、火灾等,都要在内心留一个问号。我们的目的不是单纯地确定他的死因,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证明他的死因没有任何其他可能。即便是在一些一眼就能确定死因的案子里,也要试图寻找推翻这一结论的证据,这样才能科学地通过辩证的思维去提供证据。
我再多说一句,现在的案子都是终身制,你们以后签署的任何结论都将终身问责。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任何手段、任何因素去干扰科学和公正的判断。保护别人的前提是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好。这一点在你们以后的工作中会体会得越来越深刻。”
我让唐文熙去给二师兄帮忙,把武华飞留在了身边。
武华飞稍有些内向,不爱说话,但人并不木讷,做事十分认真。而我喜欢他这种性格,干我们这一行,心浮气躁、粗心大意是大忌。
等照相和痕迹勘验完成之后,我跟他进入了现场。
我蹲下观察死者。
他呈俯卧位趴在地上,上身穿着红色的羽绒服,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品牌运动鞋。衣服和裤子半新不旧,鞋子很旧,像是穿了很多年。鞋子的鞋面和鞋带沾染有黑色的油泥。羽绒服后背有裂口,断面崭新,有羽绒从里面露出。应该是人体坠落到地面撞击后力传导到后背造成的。当然,也不能排除有其他可能性。衣服领口等地方没有外力拖拽导致的翻卷、拖拉情况。牛仔裤和鞋子上没有破损。
我抬头看向头顶。这栋楼一共七层,位于小区最后一排。尸体位于楼房南侧。楼房后是一堵院墙,院墙背后是一座高架桥,下方是马路。照完相后,我把尸体翻过来,羽绒服正面和牛仔裤正面已经布满了血渍和污渍。另外,我注意到了他的耳朵上有冻疮。
武华飞在一旁辅助记录,我跟他说:“如果是女性坠楼死亡,她的衣服翻卷或者断裂了,衣服有撕裂的情况。判断的时候要仔细鉴别。因为高坠的时候在落地瞬间,垂直的冲击力会向四周传导,有可能会把内衣的肩带、锁扣给挣断。不能笼统地判断这是生前遭到侵害的证据。”
我又问道:“他出现了熊猫眼,是什么原因?”
武华飞小心翼翼地回答:“颅底骨折?”
“对,熊猫眼属于前颅窝底骨折的特征性表现,因为前颅窝相对而言是比较疏松的骨质,这个地方一旦破裂出血形成骨折的状态,脑积液的渗血、渗液就会顺着筋膜的间隙流到双侧的眼睛周围,会形成双侧眼睛周围青紫、肿胀等,远看像熊猫一样。但是要记住,徒手伤也会造成类似情况。”
此时,武华飞小声地问道:“师哥,师父的脾气一直都这么大吗?”
我摇头笑道:“这老头以前也不这样,顶多就是严厉一点。可能就是人老了,上了年纪,没什么耐心了。回头我找他聊聊。不说师父了,先来测量肛温,一会儿你给他的鞋底花纹照个相,给二师兄发过去,帮他们找找起坠点。”
室外温度太低,对尸体现象干扰很大。我们加快衣着检验,完成后,我让同事们帮忙将尸体装车,回去等勘验的消息。勘验还没有结束,因为没有目击者和完整监控提供起坠点的位置,只能通过现场勘验来寻找可疑的起坠点。随后他们根据死者的鞋底花纹在通向天台的楼梯上找到了对应的鞋印。同事在鞋印附近发现了数个烟头,一个空的白酒瓶。有些足迹是平面鞋印,属于灰尘减层足迹,冬天提取比较耗费时间,所以工作还在继续中。
高坠死亡如果要进行尸体检验,就必须是全面尸检。不过在案子定性前进行解剖,必须取得家属的同意。目前我们还没有见到家属,只能等程序走完才能进行下一步。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看到师父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向楼下走,可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住脚步,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过了一两分钟,神色才恢复正常。可他并没有下楼,而是径直返回办公室,关上房门后,马上又从办公室出来,风风火火地朝着楼下走去。我虽不是医生,但正常的病理学是必修课,师父的这种状态让我突然想起来一种病,我医院看看。
他身边已经没了亲人,因此一直没人发现他现在的状态。作为徒弟的我也忽略了对师父的关心,我十分自责。
我追到楼下,师父已经乘车出了大门。给他打电话,才知道他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我说等忙完了回来找他谈谈,老头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到了饭点,二师兄他们才回来。一行人被冻得鼻涕横流,一进餐厅都往汤锅那里跑。二师兄跟我说,一直到他们离开,于浩洋的家属也没有出现。派出所倒是联系上了他的前妻,但人家压根不管这事。于浩洋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随后改嫁。他跟着大伯长大,如今大伯已经去世,伯母倒是健在,不过人在外地,顽疾缠身,实在是来不了。她还得跟儿女们商量,让谁来处理于浩洋的后事,估计一时半会儿没人过来。
死者的身世太可怜,人没了,连个发丧的人都没有。
按照规定,刑事案件的尸检是公安机关强制执行,非刑事案件必须由有关部门委托或亲属委托,并经过死者亲属同意后才能进行。即便是刑事案件,尸检前也必须跟其家属或委托单位进行沟通,他们有知情权。
我问二师兄:“从你们的勘验来看,有什么疑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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